体谈丨武磊的眼泪，对断壁残垣的中国足球尤其珍贵

中国足球正经历至暗时刻。在这样的大背景下，上海上港再次成为中超冠军的结果也充满争议。但在比赛结束的那一瞬间，我们看到了武磊流下的热泪，也听到了张琳芃谈到了自己的崇明岛出身以及恩师徐根宝。这给了我们一丝温暖，也让我们不禁想搞清一个问题：崇明岛模式，可以成为中国足球的未来吗？

撰文丨热血哥

编辑丨冯小

一场充斥着红牌、暴力、争议的焦点对话过后，2023年中超桂冠最终还是花落了上海海港。时隔5年再捧杯， 这对于海港来说是个意义非凡的时刻，只是此时此刻的海港已不复昨日，此时此刻的中国足球更是翻天覆地——只是一切变化不是向阳而生，而是一脚脚踩着倒车键。

对于上港而言，这个错综复杂的赛季，似乎很难用一个高度概括的词去形容。开局连连告捷、一帆风顺，前21轮积攒下16分的巨大优势，冠军似乎早已是囊中之物。但此后遭遇的连续四场不胜，让本已死去的争冠悬念死灰复燃，再加上亚冠预选赛耻辱性出局，让上港的口碑坠入深渊。好在得益于如今的中超能打的对手屈指可数，所以就算磕磕绊绊，就算顶着各种争议和质疑，海港总算还是笑到了联赛的冠军。虽不体面，但从结果来看，实现了目的。

只是，这个冠军跟5年前相比，太不一样了，仿佛完全不像是一个时代下的产物。5年前，中超正处在最激烈的“军备竞赛”阶段，为了这座冠军奖杯，海港的投入令人咋舌，谢晖酒后说出的“120亿”也许略有夸张，但每年20亿的投入是有迹可循的。不夸张地说，那是靠钱“烧”出来的冠军。而5年后的今天，当整个中国足球经历了又一场大地震，当整个足球市场陷入一片废墟之中，光是做到不欠薪、有能力补强已然成为异类的环境下，上港靠着一帮老队员的底子，再加上奥斯卡这种超级外援的余威，“收复失地”就成了情理之中的事。

当参照物们都在急速下坠，“鹤立鸡群”仿佛也就成了不那么艰难的一件事。你说上港这座冠军奖杯的含金量有多高？实在不敢恭维，尤其是遭遇了亚冠的耻辱出局，让本就寒冬中的中国足球再吸一口凉气。 但是对于个人命运而言，它又是无比重要的，不仅圆满了一些好的故事，同时也让我们明白，即便深处至暗时刻，我们可以以什么态度去面对破破烂烂的人生。

终场哨声吹响后，武磊再也绷不住情绪，跪地痛哭了起来。也许，这份痛哭背后还有着多层的含义。

第一层意味，其实是为自己。再也不是当年的追风少年，而是一位32岁的老将，武磊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，也接受了与人生的和解。虽然从过程来说，没有5年前那座中超奖杯赢得好看，但他说，夺冠比5年前更开心，因为他们比5年前老了很多，因为未来（拿冠军）的机会越来越少。

我完全相信武磊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。五年前夺冠的那个赛季，武磊打进了27球拿下金靴，打破了外援对这项荣誉长达11年的垄断，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，满是对未来世界的憧憬。从选择留洋的2019年开始，这4年来他过得太不容易了。疫情的侵扰、煎熬的留洋、国家队的溃败，一切都不如意，当一切的理想与抱负在被现实一次次暴捶后，回到梦开始的地方仿佛是寻找踢足球的那份初心，这无比重要。

第二层意味，也许是为恩师，为青春岁月的一个交代。赛后，吕文君、王燊超、颜俊凌、蔡慧康、武磊、张琳芃6人连同自己的孩子们来了一张合影。这画面，也是给过去这16年足球生涯的一种交代。

6个人，89-91年龄段，这是曾经徐根宝的“崇明梦”起飞的寄托。2007年，“崇明六虎”随上海东亚夺得中乙冠军。两年后，又拿到了全运会。2010年，随着张琳芃从上海东亚转会广州恒大，“崇明六虎”便一别十余载；2022年，张琳芃、武磊回归海港，“崇明六虎”重新“合体”，这场与鲁能的决战，“崇明六虎”悉数首发，总算圆了携手捧起一座中超奖杯的梦想。

赛后张琳芃一番话说得有几分动人，“终于圆了小时候的一个梦，小时候我们希望我们六个人一起能在顶级联赛拿到冠军，今天终于圆了梦，也圆了徐指导的梦。希望我们能回到崇明，把奖牌挂在徐指导脖子上。”

尊师重道，这是属于中国文化的优良传统。哪怕这些球员在场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污点，但是对待恩师这一点，确实没有什么可指摘的。每年传统佳节或是一些重要的节点时刻，“崇明六虎”都会相约去看望恩师徐根宝。 而根宝和他的崇明模式，某种程度上也在这些年支撑着中国足球的基本盘：“崇明六虎”之后，是93-94年龄段的杨世元、李圣龙、贺惯、傅欢，再到00年龄段的朱辰杰、蒋圣龙。

虽然这些人也并没有达到预期的高度，但是退一步讲，如果有越来越多的根宝模式，而不是前些年靠疯狂烧钱堆砌起的如空中阁楼般的各类“青训”“足校”，中国足球的明天是不是会多一丝变好的可能性？ 

第三层意味，也许是为了整个中国足球而流。尽管武磊归来仍是少年，但中国足球却是千疮百孔，毫无生气。虽然“崇明六虎”即便放在如今的中超，仍然能够构建起一个最为强大的联赛基本盘，甚至是国家队基本盘，但是他们都已是平均年龄近33岁的老将了，阵容老化可以说是十分严重了。最为致命的是，整个中国足坛似乎也很难找到在各个位置上比他们好得多的人选了。

范大将军当年在国足耻辱输泰国后留下的经典名梗，时至今日依旧是网络热门，因为它总能一次次被精准使用，在现实生活中被反复应验。在武磊迈向巅峰的那几年，中国足球还是有实力赢韩国、乌兹别克斯坦、沙特这些强队，但是现在呢？真的，连踢越南都费劲。轰轰烈烈的“归化”早已是一地鸡毛，到头来武磊仍然是被委以最重任。一波接一波官员、教练踏上了踩缝纫机的征途，中国足球何时是个头？武磊没有答案，中国足球本身也说不出什么答案。

三层情绪奔涌在心头，百感交集，武磊痛哭流涕。这份泪水值得被尊重，这条路的艰难也能被理解。而作为从业者的他，除了尽全力去争取每一步，也没有别的办法。在困境下，自怨自艾只是死路一条，唯有内心强大者才是找到一条生存之路。

无论如何，这个夜晚，武磊的眼泪是与这个残垣断壁的中国足球，所不一样的东西。那其中还有几分真情，几分不甘。但愿眼泪所能传递的这份力量，能够传递到更多的足球人身上，也期望更多的“根宝模式”能顾广开花，为中国足球的这份贫瘠土壤中孕育希望。